老升的论文 | |
午夜的烟灰缸又堆满了烟蒂,手机屏幕还停留在那个早已被封禁的赌博网站界面。指尖划过玻璃时,虎口处的旧伤突然抽痛 —— 那是三个月前被催债人推倒时撞在桌角留下的疤,像条狰狞的蛇,时刻提醒着我那段被赌博吞噬的日子。 最初只是朋友聚会上的小打小闹。牌桌上的筹码碰撞声像某种蛊惑的符咒,看着别人轻易赢走几百块,我总觉得自己差的只是运气。第一次用工资卡充值时,心脏在胸腔里擂鼓,却在看到账户瞬间多出两千块时,被狂喜冲昏了头脑。那时的我不懂,命运早已在暗中标好了价格,每一分意外之财背后,都是成倍的偿还。 输光第一个月工资的那天,我在网吧坐了整夜。窗外的天从墨蓝变成鱼肚白,烟灰烫穿了牛仔裤也浑然不觉。为了翻本,我开始拆东墙补西墙,借遍了所有能开口的平台,利息像滚雪球般越积越大。母亲打来电话问近况,我对着听筒强装轻松,挂掉后却蹲在楼道里哭得喘不上气,手里攥着她刚转来的生活费。 最疯狂的那段时间,我三天只睡了四个小时。眼睛布满血丝,却死死盯着屏幕上跳动的数字,像盯着救命稻草。直到催收短信开始轰炸我的通讯录,亲戚朋友的电话一个个打来,我才明白自己早已站在悬崖边缘。父亲冲到出租屋时,手里捏着被催收公司 P 过的照片,他扬起的巴掌停在半空,最终却重重扇在自己脸上,那句 “我怎么养了你这么个东西”,比任何打骂都让我窒息。 戒赌的日子比戒毒更难熬。每当夜深人静,那些数字跳动的画面就会钻进脑海,手指甚至会无意识地在膝盖上模拟点击屏幕的动作。有次路过彩票站,玻璃窗里的刮刮乐像长了钩子,我攥紧口袋里仅有的几十块钱,在店门口来来回回走了十趟,直到额头渗出汗珠才仓皇逃离。 如今债务还了大半,可心里的窟窿却怎么也填不满。看到朋友玩扑克会莫名烦躁,听到 “输赢” 两个字就浑身发紧,甚至连微信余额的数字都能让我心跳加速。上周去面试新工作,面试官问我为什么离开上一家公司,我张了张嘴,却没能说出被开除的真相 —— 那段因旷工赌博留下的污点,成了永远不敢示人的伤疤。 夕阳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来,在地板上投下狭长的光带。我慢慢删掉手机里所有可能诱发瘾念的软件,将烟灰缸倒进垃圾桶时,突然发现阳光里漂浮的尘埃,竟比那些虚拟的数字真实得多。或许阴影永远不会完全消失,但至少我现在知道,朝着光走,总比在黑暗里沉沦要好。 |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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